姚黄心思一动,默默地将这碗腊肉饭推到了秦勉的面前。
“将军既然要出去办事,怎能不多吃一些呢?今夜等着将军的事情太多,将军得先保存自己,才能办好事啊。”
秦勉深深看了姚黄一眼,端起碗,慢慢地将一整晚腊肉饭吃得干干净净。
“你的手艺不错,若是我今夜未归,你就走吧,我卧房内博古架上有一只红漆螺钿匣子,里面还有些值钱的东西,你都拿走,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,开个食肆,有你掌勺,食肆的生意一定很红火。”
姚黄别过头,眼泪涌出了眼眶。
上辈子,二姑娘和侯爷就是这么说的啊!
“哭什么!”
秦勉轻斥一声,又叹口气,伸手摸了摸姚黄的发髻。
姚黄没躲。
他便笑了笑:“今儿个是除夕,不能哭,哭了来年就不顺了。”
“将军,”姚黄哭得越发凶了,她摘下脖子上的狼牙,亲手为秦勉戴上,“这是将军的东西,狼牙能辟邪,我戴着无用,还是将军戴着吧,战场上刀剑无眼,将军务必要小心。”
秦勉挑了挑眉:“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?你没有给夫人么?”
“给了。”
姚黄微微有些慌乱,前世她戴了十年,早就习惯了。
重来一次,却忘记这东西根本就不属于她。
“将军不要误会,夫人知道此物辟邪,所以临行前,特地将狼牙交给我,让我找机会转交给将军,是我粗心,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。”
这个理由太过牵强,姚黄自己都不相信,说着说着,声音便弱了下去。
秦勉的面色却冷得如同寒冰:“你不用解释了,必定是夫人不想要。”
姚黄越发慌乱了:“将军,不是这样的,夫人她……”
秦勉忽地将姚黄紧紧拥住,一手扣住她的头,深深地吻住她的双唇。
姚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。
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,她根本来不及多想,身体便率先做出了反应。
唇齿纠缠许久,秦勉才放开了她:“你这丫头……”
他忍住了笑意,又惊又喜地盯着姚黄:“好好在家,等我回来。”
姚黄不知是怎么走回自己屋子的。
门一关,她便扑到床上呜呜地哭。
天啊,她刚刚做了什么!
她为何这么下贱!
秦勉招招手,她便要巴巴儿地贴上来么?
这可怎么好,秦勉心中一定在笑话她。
她要离开这里,就趁现在。
姚黄很快就收拾好一个小包袱,刚要出门,小月便进来了。
一看姚黄胳膊上挎着的包袱,小月的笑意就凝结在脸上。
“主子这是要去哪里?”
她关上门,将手中的汤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。
“将军那么好,主子为什么还要离开将军呢?主子难道不知道,将军这一去是要做什么吗?”
姚黄咬了咬唇。
她知道。
秦勉虽骁勇善战,内心却很软。
对岸的惨叫声连绵不绝,他没法子在紧闭的城门内泰然若之。
今夜,他一定会过河将涌泉城拿下。
可对岸的异族人是不是也这么想的呢?
杀一群妇孺,引得秦家军上当,听起来十分划算。
倘若秦家军覆灭,月牙城必定保不住。
等异族人占据月牙城,开春之后,继续往南边推进,没有了秦家军和月牙城做屏障,异族人的攻势会更加迅猛,说不定,真的会让他们攻入京城。
想到异族人的残忍,姚黄忍不住打了个寒战。
她放下包袱,默默地对月祈祷,祈祷秦勉和秦家军安然无恙,胜利归来。
“今儿个除夕夜,主子快来喝了这碗汤吧。”
小月将汤端到姚黄面前,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姚黄,莫名地叫姚黄心里不舒服。
想要顺利离开月牙城,还得将小月给哄走。
“小月,你不用守着我了,我不走便是。”
小月淡淡笑了笑:“奴婢也相信主子不会离开,主子放心,喝了这碗汤,奴婢就去找赖妈妈说话了。”
看来不喝下这碗汤,小月这丫头是不会走了。
姚黄只好一口气把一碗汤都喝了下去。
才喝完,就觉得不太对劲。
汤的味道怎么这么奇怪呢?
她微微通些医理,但也只能认识几味药,光是从味道上却分辨不出来。
难道这碗汤里加了药?
“小月,你……”
话一出口,姚黄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晕。
小月笑眯眯地将姚黄扶到床上。
“主子好生歇着,奴婢去带个人来陪陪主子,大晚上的,主子一个人也怪寂寞的。”
姚黄死死地抓住小月的手:“你、你在说什么?”
小月的脸在她眼前慢慢变得模糊起来,可声音却又无比清晰。
“人人都说秦将军好,都赞你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娘娘,可我却最恨你们两个!若不是你们两个,我叔叔怎会去战场杀敌,又怎会战死疆场!叔叔如果还活着,我就不会被婶婶赶出来了。”
“不是的……”姚黄拼命摇头,“小月,不是这样的……”
百姓跟随秦勉上阵杀敌,是百姓们自愿的啊。
当时的情境下,如果不动员百姓一起去杀敌,他们是根本撑不到现在的。
上辈子,她和二姑娘奔赴月牙城的时候,城中百姓已经开始易子而食了。
这辈子她来得早,才避免了这出人间惨剧,小月为什么会怪她呢?
“你不是一直不想跟着秦将军么?我成全你,我给你找了别的男人,你跟着他一块走吧,我的好主子,你现在是不是很感激我?”
小月轻轻笑了笑,她拍了拍姚黄的脸颊:“主子先睡着,我现在就去把那个男人带进府,你们俩一块过除夕,也好做个伴儿。”
屋门被轻轻带上,姚黄好似一下子就堕入了无边地狱。
她想高声喊赖妈妈,张了张嘴,喊出来的声音却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。
不行,她得自救。
头脑昏昏沉沉,身上也软绵绵的,姚黄没法动弹,没法喊人,情急之下,只好狠狠地咬住舌头。
鲜血和疼痛叫她一下子清醒不少,可身上还是没有力气。
她艰难地抬起胳膊,缓缓拔下了头上的簪子,照着自己的胳膊猛然扎了下去。